- Juliet Tang 唐圓麗
- 2021年1月11日
- 讀畢需時 2 分鐘
已更新：2021年8月2日
外婆家門口有幾株鳳凰樹，夏天的傍晚有風，風過處，葉瓣紛紛落了一地。
寂靜的黃昏，蟬聲慵懶而嘶啞。夕陽斜斜照進窗台，時間像小河般沉沉緩緩的流動著。廚房中飄出陣陣菜香，是外婆在忙著預備晚飯。我做完暑假作業，就靜靜倚在二樓窗口，等候著外公騎腳踏車的身影從綠蔭掩映的小徑上轉回。
門前的鳳凰樹高大而美麗，枝葉濃密得像頭髮，熙熙攘攘的綠影中透出火舌般的紅花和焦黃的豆瓣，枝椏左右伸展開一片熱鬧，近得彷彿伸出手就可觸到。
起風時，紅花、綠葉、黃瓣，滿天飛舞的小翅膀，順著風向各隨機緣。有的跌落在窗台，有的折翼於泥地，不論飛得多高多遠，終究歸於塵土化為花泥。多少個黃昏，我就是這樣把臉頰貼在冰冷的玻璃窗上，懷著溫柔的幻想痴望著。
像這樣單純的時日也並不長久，夏天一過，我上了初中，新環境、新朋友，日子變得熱鬧起來，我不再倚在窗前細數鳳凰樹的落瓣。再過一段時間，我隨父母移居美國。在新鮮多變的生活環境下，鳳凰樹逐漸成為為一個童年的幻像，隔著時間，在心中墜落、隱沒，終究不再想起。
歲月如飛而去，我一年年的長大，日子也一天天的老去。怎麼也沒有想到，不過是另一個朝陽昇起的早晨，世界上就消逝了一個摯愛的親人。
去年夏天回台灣時，外婆已經過世。我陪外公回到小鎮，炎熱潮濕的午後，我們沿著濃蔭下的人行道走著。小鎮靜悄悄，只有外公的柺杖和我的高跟鞋一聲聲敲打在心上。我們默默繞回以前的舊居，鳯凰樹都不見了。外公說，很多人對鳯凰樹過敏，所以幾年前全部改植龍眼了。蟬聲帶著初秋的感傷微微響起，時間恍如當日緩緩流動，只是人事全非。
暮色四面而來，有種說不出的蒼茫悄悄擴散開。我心中忽然浮現起多年前的那個夏日；夕陽、菜香、小徑，和風起時滿天花羽，風止後落瓣遍地的鳳凰樹⋯那樣的情景是永遠不再重現了。
我終於知道，世間一切絢爛的，終會歸於平淡。就像生命和童年一樣，雖然美麗，卻不長久。鳯凰樹的沒落，只是詮䆁著一種結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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